宋仁宗的早年婚姻生活并不幸福,所立兩任皇后,皆非其本愿。前有劉娥控制,后有廷臣干涉,逐漸產生了“叛逆”行為。張氏能歌善舞,聰明乖巧,善解人意,對宋仁宗有親、有敬、有畏、有愛,因此,宋仁宗在納張氏入宮后,張氏便一直“寵冠六宮”。
宋仁宗慶歷八年(1048年)閏正月,一場針對皇帝本人的“斬首行動”悄悄地發動了。
就在辛酉日當晚,皇宮衛兵顏秀、郭逵等四人手持兵刃,翻過延和殿的屋頂,向內宮直撲而來,一直沖到了宋仁宗的寢宮——福寧宮門外。
按照歷史規律,在行刺皇帝之前,有幾項工作是必須要做的:周密的計劃、合適的時機,膽大包天的“死士”......這幾大要素缺一不可。
但很可惜的是,這幾位仁兄除了有膽子之外,其他的準備工作基本上一塌糊涂——因為這天晚上,陪在宋仁宗身邊的并不是普通妃嬪,而是他的正宮娘娘:曹皇后。
按照史載,這位曹皇后是一位相當樸實的女人,閑來無事時喜歡在宮苑的空地上種種地、養養蠶,并沒有什么皇后的架子,宮中上下都很尊敬她。
然而,就在這個晚上,這個平日里“性慈儉”的皇后終于露出了她不曾示人的另一面——此時,她不再是母儀天下的皇后,而是繼承了第一名將曹彬血脈的將門虎女!
據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記載,當打斗聲傳來時,曹皇后迅速判斷出了敵人的目的,第一時間制止了想要出門查看情況的宋仁宗,避免了最壞的結果;隨后,她用厚賞的承諾激勵宦官們抓捕刺客,同時,她還機敏地預料到刺客必然以放火來引起混亂,并及時做好了預防措施,“乃遣宦者持水踵賊,賊果以燭焚簾,水隨滅之”。最終,這四名刺客先后被殺,曹皇后成功地以極小的代價平息了這場宮廷變亂。
縱觀曹皇后在這一事件中的表現,其心理素質之強、形勢判斷之準、人員調度之果斷,堪稱完美。
按照常理,曹皇后立下如此大功,宋仁宗縱然不大加封賞,至少也得好好地表揚表揚才說得過去。
然而,宋仁宗之后的行為卻著實讓人跌破眼鏡:他不僅對曹皇后的功勞只字不提,反而口口聲聲地強調:“美人張氏有扈蹕功!”,好像這件事完全與曹皇后無關一般。
這就有點過分了——且不說曹皇后的處置合不合宋仁宗的心意,但當天晚上,張美人壓根就沒在現場出現,這“扈蹕功”從何說起?
但是,宋仁宗為什么要做出這樣離譜而荒誕的舉動呢?
一、宋仁宗的“坎坷”情路
這個說法看上去有點匪夷所思:皇帝廣有四海,什么樣的女子都能找到,何來“坎坷”一說呢?
但在宋仁宗本人的眼中,他的感情生活的確是乏善可陳。
乾興元年(1022年),12歲的宋仁宗被劉太后扶上了那個巨大的寶座,正式成為了一位——傀儡。
在整整十年的時間里,劉太后掌握著北宋朝廷的一切權力。宋仁宗所能做的唯一事情,就是每天坐在朝堂之上,扮演好“吉祥物”的角色。
在這樣的背景之下,宋仁宗的婚姻大事自然輪不到他來做主。天圣二年(1024年),已故驍騎衛大將軍陳美的曾孫女與平盧節度使郭崇的女兒同時入宮,宋仁宗原本喜歡陳氏,但劉太后大手一揮,郭崇的女兒就成為了郭皇后。(司馬光《涑水記聞》)
劉太后有她自己的道理——一個是已故的將領后人,一個是當下的重臣之女,兩相比較,當然要先照顧活著的。
然而,宋仁宗卻很不開心:因為這位郭皇后,實在不是一盞省油的燈。
郭皇后出身權貴之家,自小就被寵溺慣了,脾氣相當不小。自從成為正宮之后,她倚仗著劉太后的威勢,更是變本加厲、足尺加三,不僅脾氣越來越大,還經常與其他嬪妃爭寵,鬧得后宮雞犬不寧。
每每面對這位罵也罵不得、打也打不得的“河東獅”,宋仁宗無法可想,惟有一聲嘆息。
時間一天天過去,宋仁宗終于等到了解脫的機會——明道二年(1033年),獨掌朝政的劉太后薨逝,宋仁宗親政,成為了真正的九五之尊。
大權在手,自然要秋后算賬:就在這一年十二月,宋仁宗借著郭皇后與妃嬪為爭寵而大打出手的事由,將郭皇后廢黜,轉封為凈妃,令她在宮中出家、帶發修行。
擺脫了郭氏陰影的宋仁宗,很是過了一段“放飛自我”的日子。然而,好景不長,沒過多久,群臣就紛紛上書,要求另立皇后。
宋仁宗想了想,認為大臣們的建議非常正確,因此,他馬上為自己挑了一位皇后候選人——京中富商陳氏的女兒。
宋仁宗原本以為,自己已然親政,自然是一言九鼎,想立誰當皇后都可以,然而,他很快就發現,自己還是太過天真了——
宋仁宗要立商人女為后的消息傳出之后,一干朝廷重臣紛紛表示強烈反對,并順便為宋仁宗推薦了另一位人選:就是前文提到的曹皇后。
看到這一情況,宋仁宗在無可奈何之下,又委屈了一回。景祐元年十一月,曹氏入宮,成為了宋仁宗的第二任皇后。
曹皇后之所以能夠得到朝廷百官的擁戴,不僅僅因為她是曹彬的孫女,還因為她在個人品行上端正持重、無可指摘。
然而,曹皇后的持重在向往愛情自由的宋仁宗看來,卻變成了不通人情、了無情趣,這就導致他和皇后之間常常因此發生摩擦:
從這件事可以看出,曹皇后與宋仁宗實在是“三觀”不合,這也成為了兩人日后風波不斷的最大因由。
二、“愛情鳥”終于來到
宋仁宗雖然對曹皇后沒什么太深的感情,但由于曹皇后自身并沒有過錯,也就這么別別扭扭地過了下去。
但是,就在康定元年(1040年)的一次宮廷宴會上,宋仁宗終于邂逅了他的真命天女——宮廷舞女張氏。這一年,宋仁宗30歲,張氏16歲。
張氏雖然是一個舞女,但卻是官宦人家出身。據史料記載,張氏的祖父張隸、父親張堯封都中過進士,母親曹氏也是書香門第出身,自小就給了張氏優秀的家庭教育。但在張氏8歲那年,父親病逝,叔父張堯佐又拒絕收留母女二人,無奈之下,母親將張氏賣到了萬壽公主,也就是宋仁宗的姑祖母家中作舞女,不久之后,萬壽公主又將張氏送到宮中的“仙韶部”,成為了一位宮廷舞女。
在史料的記載中,這位張氏不僅年輕美貌、歌舞俱佳,而且還有一個最為出眾的特點:“巧慧,善迎人主意。”
張氏是如何“善解人意”的呢?
——宋仁宗崇尚簡樸,張氏的宮中便只有“素竹漆床,黃絹緣席,黃隔織褥”;(邵伯溫《邵氏聞見錄》)
——慶歷三年,天下大旱,宋仁宗每日在宮中焚香祈雨,張氏便“刺臂血書祝辭”;(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)
——宋仁宗要封賞張氏的叔叔張堯佐,卻遭到包拯等大臣的反對,“大陳其不可,反覆數百言”,甚至還噴了宋仁宗一臉唾沫星子,“唾濺帝面”,張氏聽說后,便主動“迎拜謝過”,消除了宋仁宗的怒氣。(朱弁《曲洧舊聞》)
在宋仁宗的眼中,如此“善解人意”、聰慧乖巧的張氏自然要比凡事循規蹈矩、一絲不茍的曹皇后可愛得多。因此,宋仁宗在納張氏入宮后,張氏便一直“寵冠六宮”,僅僅一年多的時間,就從正五品“才人”一躍成為正二品“修媛”,位份提升速度堪比火箭。
此外,宋仁宗對張氏的族人也是恩寵備至,不僅張氏的曾祖、祖父、父親等人受到了“追贈三代”的額外恩寵,就連曾經拒絕收留張氏母女的張堯佐也因此青云直上,短短九年之內就從一名州縣推官成為了禮部侍郎兼三司使,成為了掌管朝廷財政的最員。
張堯佐驟然而成新貴,自然有很多大臣起了“攀龍附鳳”的念頭,張堯佐及其家族成員也樂見其成,開始營私納賄、仗勢欺人,雖然包拯、王舉正等大臣多次上書勸諫,但宋仁宗仍然置若罔聞、我行我素。
在給予張氏如此多的封賞后,宋仁宗仍然感到不滿意,慢慢地,宋仁宗動了再次廢立皇后的心思。如本文開頭所述,宋仁宗之所以要將曹皇后的功勞加在張氏身上,就是為廢曹皇后而改立張氏尋找借口。
雖然在群臣的反對之下,宋仁宗放棄了馬上立張氏為后的念頭,但是,就在這一年十月,宋仁宗還是封張氏為貴妃,這不僅使張氏成為了宋朝的第一位貴妃,還使得張氏距離皇后的寶座僅剩下了一步之遙。
三、宋仁宗的“長恨歌”
然而,宋仁宗的目的終究未能實現。因為就在六年之后,張貴妃便因病去世,此時,她僅僅只有31歲。
張貴妃去世后,宋仁宗“哀悼之甚,欲極禮數以寵秩之”:不僅追封其為“溫成皇后”,還以皇帝和皇太后的喪葬禮儀,在皇儀殿為張貴妃舉辦了盛大的葬禮,“諸宮之親,朝夕聚眾,縗裳千人,號泣逾月”,同時,宋仁宗還“輟朝七日”,以示對于張貴妃的格外恩寵。
即使在張貴妃去世數年后,宋仁宗依然對她念念不忘。在為張貴妃設忌日、立享廟的同時,宋仁宗還一直保留著張貴妃生前所住“溫成閣”的原貌,每到年節,宋仁宗都會命臣子為溫成閣寫詞,表達追思之情,這種長情未了的表現,在歷代封建帝王中是極為少見的。
縱觀宋仁宗與張貴妃的愛情故事,不得不說,雖然張貴妃專寵后宮多年,也曾做出為親屬求官的越軌舉動,但她身上最為可貴的,就是她對宋仁宗的真情——
曹皇后之所以不敢越雷池半步,并屢屢做出規勸的行為,是因為在她看來,宋仁宗是皇帝、是天子,她對宋仁宗的情感里有親、有敬、有畏,但未必有愛。
但在張貴妃的眼中,這個名叫趙禎的男人是她的丈夫、是她的至愛、也是她的終身依靠,為他付出所有真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至于他是皇帝、還是一個普通的布衣百姓,這些都并不重要。
在充滿權謀、斗爭的后宮之中,張貴妃讓宋仁宗體會到了最為平常也最為寶貴的人間真情,這也許便是宋仁宗如此長情的原因所在吧。